年少时的路苜洲那天回到家,碍于一身伤而不敢洗澡。只用热毛巾擦洗过累累伤痕,又小心地洗好毛巾晾干。
那个女人施虐的手法是极精湛的。穿好衣服的男孩从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异样,连晚上下班回家的母亲也并未察觉。
那个女人挑选猎物眼光也是极独到的。对于他这样自幼孱弱、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男孩,又独来独往、没什么亲友,更是无从诉说。他甚至也不敢和母亲提起,只会蜷在被子里,被遍体伤痕刺痛得睡不着觉,整夜整夜地暗自流泪。
可怜的男孩忍受着自皮肤表面到后穴深处都持续着的疼痛,同时内心惶恐而胆战心惊:等这个暑假结束,还会有第二次吗?
然而,令人意外而欣喜的是,他的母亲因工作升迁调动,要带他去大城市了。
他早已把被忘在教室里的暑假作业抛到脑后,连同这个小地方的生活一起。转学进入新学校的男孩逐渐适应了新生活,有更好的学习条件辅助,他变得很擅长应对考试。
学习之余,他也开始致力于长高变壮。发育较晚的身体开始抽条,逐渐看不出曾经的瘦弱。
他的母亲习惯了儿子的寡言少语,每天都疲于奔波工作与家庭。本来还愧疚改变了儿子原本的生活环境,见他现下的改变反觉欣喜不已。
只有十七岁的路苜洲知道,他的改变是因为什么。
除了这些似乎算好的方面,那场惨无人道的性虐也给他留下了永久的阴影。年轻的男孩逐渐抗拒和其他人的肢体接触,到上大学的时候,应激反应的程度逐渐稳定了下来。路苜洲索性独居校外,平时上课也占掉左右两边的位置,整日少有交往,杜绝和别人肢体接触的可能性。
在强烈的应激反应之外,路苜洲还有了难以言说的性癖——那曾经活跃在肉体上折磨他数日的疼痛,反而令他上瘾一般渴求。成年之前他还只敢用手在皮肤表面留下青紫伤痕,后来大学、出国读书、工作独居,路苜洲开始使用各种道具来蹂躏自己的身体,以满足那变态又阴暗的欲望。
他本以为他会就这样孤独一生,在浑浑噩噩的生活里沉浮。
直到遇见Sei。
也还好遇见Sei。
那个拥抱他、爱恋他、容纳他的少年。
他终于敢小心翼翼地尝试幻想,平凡又幸福的未来是什么样子。
“……小路变化挺大呢。”
对坐半晌,那个女人风情万种地翘起腿,仍然打量着路苜洲。
“老师……看起来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样。”
路苜洲艰涩开口,他只觉阴沉沉的气氛让他像是回到了那一天。
“没想到小路会当老师。”她又笑,拈起杯子浅尝,“文启说过路老师路老师,没想到是你。”
路苜洲从前也确实以为自己会对这一职业敬而远之,但到底是氛围的干净和对孩子的亲近,让他最终选择了走上讲台。
“文启他……”
“和小路很像。”
路苜洲知道她是指的十七岁的自己。他想起了那个瘦弱白净的小课代表,那次在办公室门口的偶遇,和男孩提到的“妈妈”。
那男孩说过什么来着……“我妈妈说膝盖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”。
是了……那可怜的男孩,的确和当年的路苜洲“很像”。
男人心下一沉,只觉呼吸困难。即使现在已有力量与之抗衡,也觉开口需要太多的勇气。
“文老师为什么……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问她为什么会做这些事,还是想问对养大的孩子怎么也能下如此毒手。
“叫我文如就可以了,一眨眼小路都这么大了。文启是我领养的小孩,我没有结婚,在教你之后叁年遇到了他。”
那面带天真笑容、姿态妩媚动人的女人换了个姿势,却仍紧盯着路苜洲,像在欣赏称心如意的猎物。
“他当时才七岁,完全是你的缩小版,胆小又可爱。我就带回家养起来,不知不觉养了……十年。”
路苜洲在冬日温暖的咖啡馆里打了个寒战。他难以想象十年之久,那个男孩都遭遇过什么。
他已不记得用什么借口搪塞了文如,男人冰冷着身体结账后艰难地走出咖啡馆,没有再回头。
一如那天,他知道她正在窗边凝视着他的背影。
不同的是,十叁年后,无助的路苜洲有了可以投靠的安全港湾。
他扑进Sei的温暖怀抱,让他的体温烘热他的,然后小声啜泣。
“Sei……”
“我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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