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冬月已至,燮信数月不往军营去,练兵之事也暂且交由陈长和几位将军。玉儿长日里只是昏睡,偶尔同他欢好一回,但他却像初恋的少年般,心下总念着她,即使在朝堂上也牵肠挂肚。
大司马一事他自觉已手下留情,然而朝中言官仍不时上书,讲些仁君之道与他。他深陷情网,却也不至于听不出其中的劝讽之意,只面上装作不知,日常处理些新政要务,其余琐碎皆交予新任大司马。
在那一刻到来之前,他也未曾料到自己会如此沉湎于小情小爱之中,身心不得自拔。
那时玉儿身形已显,肚腹突出,不复旧日模样。他却仍是每日抱着她沐浴,只是力道减轻了些许,尤其是到她小腹时。
心绪的激荡只是一时,他接受了她已有孕这个事实,只是眼见她日益憔悴,而那个吸食了她气血的胎儿却日益长大,他总不能回避内心的恶感。
这个柳太医尚且难断的胎儿不论是男是女,他皆不想要。他扮演过傻子,切身知晓被当作傻子的屈辱和痛苦,如果玉儿必定要生下它,他会在它落地之时教它夭亡。
可是当那一刻到来,他忽的变了心思。
那是一个月前,再寻常不过的一日,秋风细细,残阳将落。玉儿用过饭食,又饮下放了叁勺蜂蜜的汤药,他牵着她的手,要带她去花园消食。玉儿却站住不动了,脸上呆呆的,嘴唇动了动。
自有孕后,她开口发声时总气息不足,他低下身,刚要再问,玉儿突然拉过他的手,放到自己肚腹上:“动了。”她的瞳仁又大又圆,透出几缕迷惘和好奇,“它是什么呀?”
在那之前,他从没对她解释过那个让她肚子变大的东西究竟是何物。
两人骨血凝成的胎儿轻轻伸了伸懒腰。
他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滚而来,那句话便涌到了唇边:“是主人和玉儿的宝贝。”
他从不知自己会说出这般情话。
神秘而古老的血脉将他和那个由情欲滋生的小生命联结在了一起。他在这一刻神游天外,心念不定。
也许可以试着将它养大,如果它同玉儿一样。
同玉儿一般的天真,堪怜,轻盈似一片羽毛,在他庇护之下长大,片刻离不得他。
不,也许要庇护她的那个人不应是他。
如果它是男胎,又有一丝像他,有几许希望?
他不知道他曾祭祀过的祖先也有过类似的困惑,对于柔弱女子的偏爱让他们的子嗣染上了一脉相承的性情。暴烈和温柔在他们身上共生,一代又一代。
玉儿在次年春月诞下一子一女。女胎落地便无气息,只存下了一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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