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老了,今天脱鞋也不知明天早上能不能穿上。我现在每卖一碗馄饨,就想着年轻时候的事。如果再让我选一次,我还会说我愿意,无怨无悔。”
“还得煮一会,许老师快来炉这里手。”
看着越飘越大的雪,王阿婆打开了话匣,忆起过去:
“我在家也是洗衣饭的。”
“他那时是个读书人,跟你一样,可惜他成分不好,爹妈是黑五类,被整得很惨,都说他是臭老九。住棚,剃。白天批斗,晚上他还要反思过错。就这样,他都没被打垮。我经常偷看他,不是因为他好看,而是他总是一清冷,任人怎么说,他总是那副温和的样。别人怎么折腾他,他都静静的听着,也不反驳,然后继续自己的事。”
卸工。又是煤球炉又是锅碗瓢盆,又是折迭桌椅又是红塑料帐篷。
“他很有骨气,吃了我的东西都要帮我活,不让他他就不肯吃。我们一起秧,一起打猪草,他偶尔念些我不懂的诗歌给我听。”
一酱油,一抹猪油,盐,最后加一葱,最后舀一瓢开冲去,汤料就算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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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才是鬼市馄饨真正的秘密。
“无怨无悔?我女朋友倒也说过类似的话
“他有支钢笔很是宝贝,经常写写画画,有一回他写了张纸给我,我不知是什么,只觉得他字好看,就贴收着。后来才知是白偕老四个字,也算是定了。”
王阿婆边包边数边锅,同时准备起汤料。
“后来组织要改造他,问有谁愿意结对帮助他。我当时就甩着大辫从队伍里冲了来,我说我愿意!我愿意!我愿意帮他!”
“嗨,雪,谁会特意来吃,都是些过路人来捧个场。”
“他哪里吃得饱饭。那么的个,瘦得没型了,轻飘飘,可即便如此,他的衬衣领终年雪白。哪怕衣服破破烂烂,总是整洁净。我是贫中农的孩,也算是受人待见,我就利用自己的小权利,偷偷带馄饨给他吃。”
“后来革命结束,他得以平反,去了报社写文章。几十年,他都是吃着我的馄饨过来的。可怜当时住棚伤了,老现在脚不方便,不能地,儿女们请了护工,可我不放心,还是想亲力亲为。”
王阿婆把早就准备好的馅拿来,麻利得包着馄饨。一张四方薄,中间用木挞一馅,手掌一,一个金鱼似的小馄饨就算包来了。
“你一个读书人,哪儿能这些活。”
“的馄饨呦,我就着他赶吞,得亲看到他吃去才放心。他也听话,那么,吃得他龇牙咧嘴,也都不剩一个。”
“我向组织请求批准我们结婚。我妈跟我闹,说我不听话,以后有苦吃。我当时刚烈得就跟刘胡兰似的,哪里听得辈劝。没陪嫁我也要跟他。他就把我领回去,两张单人床一并,这婚就算结了。”
王阿婆太老了,态胖,还没一会就有歇的意思。许墨自然走上去帮忙。
“许老师,你把保温桶给我,我给你装好。”
许墨听得了神,望着炉里动的火苗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锅中间有个s型隔断。一分为二,一边是面汤浑——用来煮馄饨,一边是开的清——用来调汤。王阿婆手持一个大勺,变术似的把过来的清舀面汤浑,再从桶里取些生兑清锅里煮沸。与此同时行的还有注意控制炉火,时而加煤,时而又要把炉门掩起来一。看着这个馄饨还真有技术量。
“呦呦,许老师,是你啊,哎呀,你别搬,太脏了,当心污了你的手。”
“今天好像没什么人。”许墨随一说。
许墨搭了把手,很快帮王阿婆把摊支起来。炉火燃,烧着开。红彤彤的棚也撑了起来,遮挡片刻的寒风。
“老痪十几年,白天离不开人,只有晚上他睡了,我才有空来摊。有时候他不舒服,夜里得有人陪护,我也是不得摊的。”
“在家好,瓷盆盛着,用棉袄包着去找他。我在外唤他,他怕人看到,总是皱着眉走来我快走,怕连累我。”
“摆个小摊,卖卖馄饨,也能贴补生活。每天夜里回家,他床的灯都会亮,得确认我回了家才肯睡。”
“我和我老结婚那年,他是真的穷,什么都没有。我妈不同意我嫁给他,所以我门时什么陪嫁都没给我,我老赶着驴车就把我接了回了家。一晃几十年过去,他病倒了,我也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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