喧嚣不止,聒耳难停,那厢有人断续往来,这厢有一圈儿和尚绕着棺材敲鱼诵经,明珠亦在心底,默默念起《地藏菩萨本愿经》为其超度。直到哭了宋知书,跪乏了楚丹、夜才兜撒网,众家辞去,灯火明中迎来了寂静无声。
她自楚楚摇首嗟叹,想起他从前放浪形骸的言行,如今好像前尘如烟,都计较不起来了。
“东西呢?”
甫里间,仍是旧时旧景,他落在榻上,不时宝玲捧茶,三缄其,回望门外后,到底忐忑一问,“老爷,我们这院儿的人都没个底,主事的也没来说过,到底是要将我分派到哪里伺候啊?”
这些玲珑边上,还放着一个冰冷的小瓷瓶,他拖在手上一看,宝玲即上前秉来,“估摸就是这个,先前我还瞧见太夫人把在手上看过,一见我就忙收起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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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反复折腾十来日,终于组成一个浩瀚的队伍,迎着灿灿的日,将张氏埋尘土。
他理了云袖,搭在榻案,细细引导,“我不是说这个,我是说有没有什么人来瞧过她,比方说……大少爷、或者大。”
“二少爷常来,大少爷大就来过一回,还是大少爷升官儿那天一齐来请安的。太夫人一向不大喜大少爷大,叫他们没事儿以后不要来了。”呈诵间,仿佛有一音容相貌闪过,宝玲提眉惊一声儿,“哦!我想起来,先小月来过,说是来替老爷送什么东西,我还奇怪,怎么老爷您有东西要传竟派了她来,她来后,在屋里和太夫人说了好一阵的话儿!”
他只得折了帖,由丫鬟引灯至故去的院歇息。大概什么都没变,他忙完公务还是落到此,唯一不同的是,再没有丫鬟三番五次到书房来促。
清风,幽幽的火轻颤,动着满室孤寂凄清。他呷一茶,未抬一,声音而沉,“太夫人不在了,我还要过来安寝的,你们就在这里伺候,一应摆设陈列还是维持原貌,从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。”
她掌灯往各箱笼翻腾一阵,捧得一方雕黑檀匣上前,再用一把鎏金铜匙拧开,“这里都是太夫人不叫我们动的东西,平日里都是太夫人自个儿看着。”
是一两个时辰呢,大概是好日过惯了,今儿跪这些时,膝盖倒有些受不住。嗳,你瞧见你二弟没,跪在纹丝不动的,跟个雕像一样,只是哭,我倒是从没见他这样过,大概是真是伤心得了……。”
盈盈转转,密密麻麻的蝇小楷剔在前的唯有三字——张碧朱。
“宝玲,你跟了太夫人这样久了,太夫人一直同我夸你细心,你仔细想想,太夫人去世前,可否有什么异样。”
那些赶着迎合拍的官员家眷甚至比宋追惗来得更早一些,扑在灵前,喊尽最老的掉词,“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?!”“你怎么狠心丢我们?!”云云,诸如此类。
尔后主事婆们将各家迎偏厅,开始瀹茗酢。宋知濯自然周旋在其中,接受他们的夸赞褒奖,并以礼回馈。直到宋追惗回来换过衣裳后,一齐加这一场吊诡的局会。
微动的帘,宝玲蹙眉咬,细思一番,徐徐摇,“太夫人打上次被禁后,就一直不大兴,常常哭,我也劝了良多,后来就不怎么哭了,话儿也少了……,别的,再没什么了。”
“是。”宝玲吃了个定心,转去告知众人,却欻然被他叫住。
当夜,月朗星疏,风和,芍药褪,牡丹初开。宋追惗照常在书房看卷宗、批公文,似乎什么都没有变。但只有他自己知,他已经开始老昏,连卷案上的字都变得虚浮不止。
盖儿一揭开,里有一支海棠雕样式细金簪、一枚祖母绿拓连枝戒指、一对玻璃滴耳坠。在她攒翠填珠的妆奁,这些玩意儿实在算不得什么,可宋追惗恍惚觉得面熟,拿了细簪在手上反复中,才忆起这是她十九岁生辰那年,他让人去挑了送去的贺礼。
外笙锣已起,缓缓悠悠的凄楚哀乐,像是谁哭谁叹,振得灵幡飐飐。宋知濯人在其中,心只若置事外。只有些模糊的片段重叠在脑中,那是十多年前,送走另一个女人的场面。那时他还年幼,被淹没繁杂的喧嚣中,还不懂“死亡”意味着什么,更不曾像宋知书那样痛快的哭一场。
“我不晓得,大概是被太夫人锁在小匣里了,我去给老爷翻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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