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颇有些踞蹐为难,“可是清念这丫生意还算好,再个几年,多少能赚些的。”
“妈妈、我的妈妈,您是最会生意的,怎么今儿反倒不会打算了?何必看中这儿蝇小利?您想想,就放她在这里,哪客人肯来呀?就算来麽也要笑话儿妈妈聪明一世,反倒被个老尼姑诓骗了去。不如将她卖了,让客人瞧瞧妈妈生意场上的魄力,就这一条街的老鸨,谁还敢小瞧了妈妈去?况且卖到窑里,那些人见她既年轻相又好,还不是随便妈妈开价?”
虞三娘听她所言有理,左思右想,到底将手一拍,拍了个决断来。
第二天午,真就找了个开窑的老鸨来划价。彼时清念再度被人拉到堂中,接受人用看猪、、、羊一样,总之不是看人的目光将她上审视。
老鸨围着她相看一圈儿,摸、颠环腰,又与虞三娘酢半日,最终定一千两银,付定金,明日来接人。
当夜,明珠回来照常上工,在喧嚣的歌曲笙簧之声里,与清念在廊相遇。中间所隔一圆,似乎一左一右,将二人切割成两个人间。
在她脸上,明珠看见了大厦倾颓后绝望到麻木的神,骤然像有一只鱼锤,笃笃敲打着她的心。
对一个女人来说,清念往后将要面对的生活,恐怕是最毫无尊严面、痛不生的一日。而念及这是自己一手促成的,她心倏而愧疚,浅浅淡淡,又好像无悔,只垂睫,等待清念的批判。
缄默半瞬后,清念鼻稍轻动,哼一个笑来,像是在笑明珠,又像是笑她自己,“明珠,”她喊她,清冽而凌厉,“我从前说山不转转,没想到,如今又转回我上来了。我明儿要到那司地狱一样的地界去了,倒想起些话儿要同你讲。”她斜挑起角,卷翘的睫畔挂着恚怨几,“你知我为什么讨厌你、甚至憎恨你吗?不,不单是我,庙里的姑都讨厌你,你知是为什么吗?”
闻听此言,明珠抬眉而起,双手抱一个盛满酒的八面篆纹铜壶,直愣愣地将她凝住。
随后她笑一笑,愤懑的中带着大势已去的绝望,“小时候,你跟你师父投到我们庙里去时,你师父总是打你骂你,我们都瞧在里。其实我们也何尝不是那样儿呢?分明大家都苦,可你不哭、也不抱怨、真像是修行千年的一尊菩萨,大家想,凭什么都过得这样艰难,你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?倒显得我们更加不面。于是大家都厌你、甚至恨你,想法设法要见一见你跟我们一样哭一哭,怨一怨!”
都说无缘由,看来恨也如此,明珠倒是千万想不到,她们厌自己,是因为这些虚摸不透的原因。她抱了酒壶,酽酽注视清念一笑,“师,要是哭或者怨有用的话,我也愿意跟你们一样,可我打小就晓得,这样儿不过是白费功夫,改变不了什么,还不如想想怎么将前的日过好。”
言讫,她抱着酒壶旋裙而去,裙角的风,几如人世浮沉的风浪,一层层将她直送往跌宕不定的前方。可她笑一笑,并没有觉害怕,她相信,不论何苦难,都会像她忘记父母、忘记宋知濯、忘记每一段不由己的心痛一样,随日落崦嵫,坠不复往来的昨天,她要的——是去面对一个明天。
今宵明朝,一切俱有始有终,唯独张家母的消息,正随秋去,渐渐销声匿迹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