乍一听,明珠惊喜不已,慌着吩咐,“快、叫绮帐帮我找身衣裳、再去找姐姐过来,不知她大早上到哪里去了,就说沁心姐姐到家里来了,要她一同去相会。”
一行各自忙开,这时换上琉璃粉缎氅、珍珠白对襟衫、清荷八开横胸,下罩一条丁香色素面留仙裙,跟着青莲、绮帐、侍鹃、侍双几人过去。
“斛州轩”是烟台池附近的一个花厅,在二门外,向来是家中女眷们会客筵宴的地界儿。明珠一直也没个亲眷好友的,倒是头一回来这里,只见满院的芍药,殷红艳粉,半掩着一间偌大的轩厅。
登几个石阶,即见沁心带一个小丫鬟,正在里头喝茶,剔眼一瞧她,莞尔一笑迎出来,宝裙潭瀹,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,一晃这些时未见,你倒是大变样儿了,快让我细瞧瞧。”她拉着明珠两臂且旋且笑,且惊且叹,“如今哪里还像那野丫头的样子啊?若有不知,还只当是哪座仙山上下来的神女,真是、真是叫我替你高兴!以后可再不吃那些琐碎之苦了!”
初见她,明珠是喜,现又生悲,挽了她的臂膀坐到主榻上去,“姐姐瞧我总是好,我哪里有那样好啊?都是锦衣绸缎堆出来的,姐姐才是实打实的好看,就算穿褴布褛衫也是大美人儿!好久没见姐姐,不知道姐姐怎么样?生意可好不好?还日常饮那么多酒吗?”
二人对榻而坐,青莲笑吟吟地由侍鹃手上一一接过清茶糕点摆在小案上,“她一心惦记姑娘呢,今儿总算把姑娘盼来了,也吃吃我们的茶,多谢姑娘那些日子的关照!”
“和我还客气什么呢?”沁心拈着帕子,又在明珠脸上细观一瞬,对上她关切的目光,心内只觉艳羡酸楚,姽婳一笑,“我好、都好,酒麽倒是喝,只是托宋大人的福,从前几户老客人听闻他到明雅坊都是叫我的局,便不敢再对我横鼻子竖眼的了,坐局陪酒,也不敢再灌我喝酒了,不过是意思意思喝一点子。另又添了好几户做官的新客人,都想着叫我帮着同宋大人搭个线。不过话说回来,我哪里能帮得上这样儿的忙呢?他们倒又新起了法子,想走你的门路。”
“走我的门路?”明珠瞠目一瞬,嘴里嚼一颗梅脯,胀得一个腮圆鼓鼓地突起,“我谁也不认识啊,况且官场上的事儿,我可半点儿也不懂,他们要找麽直接去找宋知濯好了。”
只将这事儿作过眼云烟,随之抛撒。拉了沁心的手踩在厅上一张不知什么毛织的锦绣毡罽上,一路踅出门去,“姐姐,现下春色正好,院内满是奇花奇草,许多我都不认得,我带你逛一逛。他们宋家人口不多,这房子倒是大得很,许多都空起来,有些地儿我都没到过,今儿让青莲姐姐领我们逛一逛,你不要急着回去好吧,好歹一齐吃过晚饭。”
一行由青莲绮帐二人引导,尾随侍双侍鹃并沁心的小丫鬟,一路乘风入院。唯见碧空万丈下,各色宽纵驰道,奇石云立,百花齐艳。单是芍药各色,水印春兰、双红楼、黄金轮、红云迎日、粉盘藏珠、雪盖黄沙,展尽媚欺桃李色,香夺绮罗风1。又杂密密丛丛的迎春、蔷薇、粉樱,掩着数之不尽的翠倚楼台、轩榭亭阁。
几人复登轻舠,摇楫而去,两岸柳絮飘泊,湖心轻波漾曳,四季水蓼鲜翠。过得烟台池,一路盘行曲绕,沁心已觉腿上泛酸。她出门酬客一应都是车马往来,甚少走这半日的路,业已乏累。
听她气喘不定,明珠心领,挽着臂迎她,“再往前,就是我们的院儿了,姐姐到那里去歇一歇。一会儿我们就好吃晚饭的。”
“不好不好,”沁心忙摇了头,钗珥相撞,叮当悦耳,“我是外客,哪有到你家内院去的道理?随便在哪个外厅上坐一坐,我们说说话儿就成。”
轻阳碧空,映着明珠璀璨的笑靥,“姐姐还跟我客气啊?实话儿说吧,今儿所逛的大半个地界儿连我都少来。只有那个院子,我才觉得是我家,你来一趟,哪有不去我家里坐坐的道理?”
不好轻拂,沁心只好随行而去。路上渐见来往丫鬟小厮管家等多了起来,展目去望,隐约见茂叶之间有一处富丽堂皇的别院,张灯结彩,满目绯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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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唐潘咸 《芍药》
96. 大婚 是否良人?
熙攘来往的下人中, 可见院门处挂两个筒形映红绢丝灯,黑漆描了“宋童”二字,交映着一块髹红匾额, 绿漆所描“千凤居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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