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手上一顿,搁下书,却是答非所问,“你方才瞧着,爷是叫谁到那边儿院里去传话?”
音书半怔,如实答来,“是叫她们那边儿的彩燕,但是我后瞧是玉翡姐提了灯出去的。”
两片红粉绡帐映着周晚棠满意的笑脸,她再度捡起书闲翻了两页,“音书,我是庶女,自幼瞧惯了那些后院相争的把戏,长这么大,我就懂一个道理——一个男人深情起来,是真的可以从一而终的,若要变,也得是再过几年两看相厌。呵……,可哪个女人等得起几年?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往那边儿跑,真的是去勾引爷的?爷现在一时半会且不会移情呢,那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玉翡瞧罢了。我去,是要在他夫妻二人之间埋下一根针,等哪一天这根针扎破彼此的皮肉,他们就会离对方越来越远。若无这根针,哼,你且看着吧,正屋里那蠢货,别说吃个饭,她就是把自个儿当做金馐玉脍端到爷面前,爷也不会拿她当盘菜。”
伴着灯花一跳,音书恍然大悟,“我明白了,小姐这是使离间计。”她两个眼球转一转,随即消沉下来,“可是小姐,你这见天儿跑过去,也没见明珠和爷绊一句嘴的,还怎么个离间法啊?”
窗外遥遥传来零星几丝娇笑软语,和着周晚棠脸上的一缕笑意,稍纵即逝,“你瞧明珠,最是端得个菩萨的样子,又懂事又贤良,怎么会为了我这个姨娘同爷过不去?我不重要嘛,别说我,连正屋那个在她心里也不重要。可是她会为了她觉得重要的同爷相争,争着争着,就会心存芥蒂,稳若金汤的城池一旦出现裂痕,就再难挡住大军一举进攻。”
“那我就不明白了,”音书锁疑万千,颦眉切探,“我瞧明珠这个人,明看着市侩,心里却十分清明,既不看中金银,也不看中名位,她会觉得什么重要呢?”
周晚棠眉角剔高,望像纱窗上高悬的月影,“她那些丫鬟。青莲、绮帐、侍婵、侍双,每一个人,我相信,必要时候,她会为她们放弃自个儿拥有的一切。我太知道她这种人了,遇恶良多,遇善太少,别人一分好,她定要千金还。”
一双坚定不迫的笑眼在灯下半隐,浮起窗外浩瀚的浄泚夜空。月儿虽残,星儿却满,似一颗颗碎珠闪在一匹丝滑锦缎上。
缎子轻轻一抖,抖起满室欢欣笑声,珠光在流溢一壁萧墙上,如阳光下的泉洌,映照在崖石上斑驳的碎金。众丫鬟由摆好的饭桌边簇拥过来,争相扯着这匹浮光锦的延边细看。
“奶奶,”绮帐横波流转,一脸喜气洋洋地望住明珠,“这料子真好看,要做成裙子穿在身上,岂不是一步一星辉,夺目得很。这付夫人真有本事,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匹料子?”
两侧的高釭照着明珠同样喜气洋洋的眼,“付夫人娘家在江宁,认识个早就不织缎子的老师傅,这料子是她写信回去叫她娘家父母托那位老师傅织的。她今儿来瞧我,非要送我,实在推脱不过,我瞧着也蛮好,又不能白要她的,按市价折了一百两黄金给她。”她弯着眼角,捧起一盏龙团胜雪呷一口,“回头等我裁完衣裳,你们将剩下的拿去分了吧,或是做个小衫、或是绣个帕子,都蛮好。”
众人纷纷福身,“谢奶奶、奶奶千秋万岁!”
下首坐着青莲,瞧着没大没小的丫鬟直叹气,又懒得再说,只将眼上挑向明珠,“你就老是惯得人没规没矩的,我教千日好,也抵不过你一日纵。成了成了,我瞧少爷估计是在哪里耽误住了,你且别等他了,先将饭吃了吧。”
“嗳,”明珠且答且笑,牵裙拔身落到案上,“早上他出去时还说今儿要晚点回来,我还故意晚摆了饭,没成想这个时辰了还不回。算了,我饿了,我不等他了。”
正要执筷,忽见窗外花间有人秉灯而来,走到廊下才瞧清,原来是玉翡。她复站起,笑迎上去,“这么晚了,玉翡姐怎么亲自来了?是奶奶有什么事儿要吩咐的?不知玉翡姐吃过晚饭没有,要是没吃,坐下来一起吃些。”
“免了,”玉翡微昂起下巴颏,将满室丫鬟们一众睃过,面露鄙色,唇上含笑,“姨娘回回都这样客气,我却要不好意思了。我来是传爷的话儿,爷说叫奶奶自个儿吃饭,不必等他,他与我们小姐在那边一齐用过,噢、让姨娘先睡,也不必等。”
103. 争吵 肝火旺,吵个架
锦缎还搁在案上, 淌着破碎的星火,与满室灯火罩住玉翡微挑的眼,她几乎是看戏一样追逐着明珠脸上的表情, 期待她眼中的金灯盏跌碎。
可遗憾的是, 明珠垂下的睫毛再抬起, 笑意仍旧不灭不熄,坐回圆凳上, “我晓得了,就这点子事儿,怎么还麻烦玉翡姐亲自跑一趟?”她手执象牙银箸, 朝卧房里指一指, “侍婵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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