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讫,两片绡帐业已挂在半月钩上,垂眼见明珠木讷讷地盘在床上,便将她轻轻推一推,“奶奶、奶奶,发什么呆呢?都睡到这会子了,难不成还没睡醒呢?头先赵妈妈遣人来问奶奶早上想吃些什么,我说下几个菜,这会子该是做好了,奶奶现就起来用吧。”
明珠像是一言未闻,怔怔地发着呆,眼前浮出周晚棠的音容相貌,心内便密密麻麻地泛起一阵难捱的自咎自惭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1宋 周密《清平乐·再次前韵》
136. 渐失 花海艳国的浮生乱世
靡靡的雨迷离地飘忽门外, 细细地坠在一片美人樱的花梢,随之发生一种极碎微的颤动。雨小得似乎伞也不必打,丫鬟们斑斓的裙在水雾中相错来回, 人世纷呈, 不过如是。
而门外如画的美景在明珠眼中似一场空, 她的眼注视流淌的万物,又像是静止的万物。只感觉大千世界正如这些雨打烟笼的嫣花翠柳, 脆弱得经不起一场雨。她始终无法理解周晚棠的死,却又觉百转千回,是自己一手促成的, 是她的阴谋筑成了这样一个绝境, 是她杀死了她……
未几, 案桌上的饭已被原样撤下去,青莲窥着明珠面上那些流离失所的目光,将一盏香茶推过去,“我晓得你必定是在自责,将周晚棠的死一股脑的都算在自个儿头上。别这样想, 这虽与你相干, 可到底不是你的错儿。”
明珠涩涩地睁着眼,无泪无神, 只是蕴了无数的哀, “这是我的错, 姐姐, 你不用安慰我, 要不是我设下这个计,她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。她是个可怜人,有父母也同没父母一般, 有丈夫也同没丈夫,有家像是没家,现在连命也没有了。”
“依你的性子,我猜你也是要这样想。但你也想想,是她自己心术不正,企图害你在先。你若放任,今儿死的岂不就是你?难不成死了她是天道不公,死了你天道就公了?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说不清的事儿,若真要怪,我还是那句话儿,怪她自己心有不正、心有不坚。”
她的眼垂下去,端起微烫的茶轻轻吹散浓烟,细抿一口,“道理是这个道理,可我心里过不去。……姐姐,既然宋知濯回来了,你就陪我到千凤居走一趟吧,让他给周家递个信儿,告诉一声明儿我去祭奠,我不是正妻,不好冒然给人家去帖子。”
“成,那你收拾收拾,”青莲瞅一眼她柳芳绿的对襟褂,温婉地笑一笑,“换件掩襟的,仔细雨水凉了胸口。”
进屋后,果然换上一件秋香色撒花掩襟褂、浅草绿百迭裙,惺鬓松髻,斜插了两根竹节细碧簪。一柄黄绸伞盖着二人荏弱的肩,飘絮黄叶一般游荡在秋园别院,这就往千凤居去。
入了院,即见原周晚棠所居的西厢大大敞着门儿,好几个丫鬟进进出出,手上或是木桶或是木盆。二人提裙过去,站在门外往内瞧,瞧着各色软垫、幔帐、衣裳,红粉白衫、冬袄夏裙、大毛小毛、皮子呢氅,呼喇扔了一地。这些是能扔的,不能扔的案椅桌凳、漆器银屏、各色陈列摆设都有丫鬟们分拿下来用帕子细细擦拭着……
又听见玉翡尖利的声音由卧房渐近,“都好好儿擦洗,仔细着些,叫我见着一点灰,可仔细你们的皮!能扔的都给收拾好,抱出二门外架着柴火烧了!嗳、对,就像那些帘子帐子、衣裳被褥什么的、都烧喽。一点儿别落下,好好儿的去去晦气,这屋里死了人,咱们一个院儿里,就怕这晦气传到咱们正屋里去,若是触了奶奶的眉头,就是你们该死!”
未几,人已转出外间来,扫眼便瞧见明珠二人,登时声调便扬起些许,“哟,大中午的,未必你是来送灵的?来晚了,人已经早早儿的就抬走了。”
瞧着满室的物是人非,像一下已流逝了许多年的光景,昔日富丽堂皇的厅室就成了蛛结萧条的筚户。明珠心内更加不好受,亦无心再佯作客套,直挂着脸未加修辞地问询:“我是来找宋知濯的,他在不在你们屋里?”
“在,怎么不在?”玉翡得意地笑起,跨出门来朝正屋遥遥偏首,“不过我劝你识趣儿些,这会子别去扰人,天大的事儿都先等一等。”
听出了她意有所指,明珠愈发觉得胸口发闷,却抱着一颗赎罪之心浅浅失落一笑,“那我就在外头等等吧,请去传个话儿,就说我找他有事儿。”
“那你就且等着吧。”
直直的一个游廊上,是玉翡意气扬扬的裙衫。明珠静看一瞬,就朝青莲望一望,抬步跟了上去。
二人停在长廊的拐
本章尚未读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---->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