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第六病室（3）(2/2)

人家拦住他，把他送回家，打发他的女房东去请医师。安德烈·叶菲梅奇（关于他以后还要提到）吩咐在他额上放个冰袋，要他服一儿稠樱叶，忧虑地摇摇，走了，临行对女房东说，他不再来了，因为人不应该打搅发了疯的人。伊万·德米特里奇在家里没法生活，也得不到医疗，不久就给送到医院里去，安置在柳病人的病室里。他晚上睡不着觉，任胡闹，搅扰病人，不久就由安德烈·叶菲梅奇命令，转送到第六病室去了。

天，雪化了，在墓园附近的一条山沟里发现了两个分腐烂的尸，一个是老太婆，一个是男孩，都带着因伤致死的痕迹。城里人不谈别的，专门谈这两个死尸和没有查明的凶手。伊万·德米特里奇为了不让人家认为是他杀了人，就在街上走来走去，微微笑着，一遇见熟人，脸就白一阵红一阵，开始表白说再也没有比杀害弱小和无力自卫的人更卑鄙的罪行了。可是这假的行为不久就得他厌烦了，他略略想了一阵，就决定在他的地位，他好是躲到女房东的地窖里去。他在地窖里坐了一整天，后来又坐上一夜，和一个白天，实在冷得厉害，挨到天黑就像贼那样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。他在房间中央呆站着，一动也不动地听着，直到天亮。大清早，太还没来，就有几个修理炉灶的工人来找女房东。伊万·德米特里奇明明知这些人是来翻修厨房里的炉灶的，可是恐惧却告诉他说，他们是假扮成修理炉灶工人的警察。他悄悄溜住所，没穿外衣，没帽，满腔害怕，沿着大街飞跑。狗汪汪叫着在他后追来，一个农民在他后什么地方呼喊，风在他耳朵里呼啸，伊万·德米特里奇觉得在他背后，全世界的暴力合成一团，正在追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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宪兵就微笑，打唿哨，为了显得满不在乎。他一连好几夜担心被捕而睡不着觉，可又像睡熟的人那样大声打鼾，呼气，好让女房东以为他睡着了。因为，要是他睡不着，那一定是他在受良心的煎熬：这就是了不起的罪证！事实和常识使他相信所有这些恐惧都是荒唐，都是心理作用。要是往大看，那么被捕也好、监禁也好，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，只要良心清白就行，可是他越是有理、有条理地思考，他那心的不安反而变得越发烈痛苦。这倒跟一个隐士的故事相仿了：那隐士想在一片密林里给自己开辟一小块空地，他越是辛辛苦苦用斧砍，树林反而得越密越盛。到来，伊万·德米特里奇看这没有用，就索不再考虑，完全听凭绝望和恐惧来折磨自己了。

过了一年，城里人已经完全忘掉了伊万·德米特里奇，他的书由女房东堆在一个敞棚底的一辆雪橇上，给小孩陆续偷走了。

他开始过隐居的生活，躲开人们。他早先就讨厌他的职务，现在他简直不去了。他生怕他会被人蒙骗，上了什么圈，趁他不防备往他袋里一贿赂，然后揭发他，或者他自己一不小心在公文上了个错，类似伪造文书，再不然丢了别人的钱。奇怪的是在别的时候他的思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灵活机动，千变万化过，他每天想成千不同的理由来认真担忧他的自由和名誉。可是另一方面，他对外界的兴趣，特别是对书的兴趣，却明显地淡薄，他的记也非常靠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