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时一更的天似也静得恍似三更。
那内臣当真训得极好,退着走路竟没发出半点声响,叫狐狸来听都听不清他是下楼了还是走远了。
生怕哪点再不如这小世子的意,叫那看谁都不顺眼的脾气就发作到了他的头上。
明火生亮光,灯芯看油盏。
既照着这房内楚楚不知所措的姑娘,也映了她的倩影在那凹凸不平的墙面上。
仰倚之间,镜湖映光,眼波流转。
眼尾上扬,似笑非笑,妩媚丛生。
就算不看她的脸。
那也听得火芯乍裂,铃舌微响。
再来见得幽影浮动,窈窕袅娜。
看要看她的,听也要听她的。
横竖由不得自己。
仿佛更是浑醉了。
此般的静默似是要于这无声的相望里对峙至天明。
妺伍刚刚的那点小得意已经在这世子如似要吃人的眼神里破灭了。
虽然狐狸生性胆小不经吓,可她是万般不服他的。
这世子的脾气确属桀骜不驯,随心所欲,无人拦他,尽要哄他。
且他的性子时而捉摸不定,就像午后他的出尔反尔。
却也会像现在此时。
孤男寡女,昭然若揭。
可他到了又不直来直入,站在门口开着门就算了,还什么都不说。
那条狗好歹追得紧,铁了心不把她上了不罢休。
要说这世子也找她到了这,但为何是一副想要把她掐死的表情,妺伍属实想不明白。
他的青衣在满室浊黄的光里已经被浸染到辨不清本色了。
也喝多了酒。
面色不止微醺那么简单。
然而他的眼睛却不浑迷。
仿佛问心无愧。
妺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。
好看到就算他肆意妄为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妺伍只当她见识过的男人不够多,上一个还是一条狗。
别扭如此的却也只见过他这样一个。
反倒叫她无招可使,得另寻法子。
妺伍惦记着他的一口血,也指望着他能带她去偃都,她的狐狸性子是早就想溜之大吉的,但她的人性在想着从他身上讨要许多。
反正既来了。
那就别想轻易走了。
左肩有伤缠布,虽着亵裤,但小衣穿它不得,只能以身上的搭盖的黄葛披被作掩,妺伍作势要下床,补她刚才没行给他的礼。
她知这世子不喜欢她这般踯躅忸怩。
脚才刚点着地,想要找她的鞋,还没跪呢,果真听得他来呵斥一声:
“既跪不好,跪来作甚?”
妺伍垂眸垂首,一副被他训过之后长了教训的模样。
不挪不动,胡乱地裹着一圈她的被子。
坐在床沿,赤脚晃着,好似还在想着要找她的鞋。
虽说装乖是乖,但妺伍却压低了嗓音,轻声细语:
“世子若有吩咐,先将门掩上可好?”
本是想慢慢哄他。
却不想他道:
“吩咐?”
偃澹冷冷地重复着妺伍口中的话,再来肃声反问她:
“余有何事是要关上门来吩咐你做的?”
妺伍听罢便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,不知自己现在何时何地。
他大半夜独身来一个女人房里,他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吗?
还来像是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一样来质问她。
脑子怕不是有病。
妺伍又一次忍住了朝他翻白眼的冲动,再度柔声试探道:
“奴自然是比不得跟了您的人,不知礼又没规矩。”
“世子若是找错了地方,医官侍人都在楼下,那奴引您下去……”
这一次甚至她的话只说了个半截,又被他训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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