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英知有麻烦了,骂一声:“混账的洋鬼!”随即将堂郎中钟凯请了来,央求他去敷衍一阵。
能替堂官挡灾挨骂,是当堂郎中的条件之一。钟凯义不容辞地着去见溥仪。
“你们把一个金塔卖掉了?”
听这一问,钟凯放心了。大不了不卖,取回来就是,所以很平静地回答:“是。”
“这个金塔是怎么卖法?”
“自然分量照算,一钱一分都不能少。”钟凯又说,“才找的这家金铺,最规矩不过。”
“除非是傻才这事!”溥仪吼,“你们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吗?”
钟凯不有些雷霆不测之怒,当时愣在那里,无话可说。过了一才想起来应付皇帝发脾气的一个诀窍,伏连连磕响,有个专门名词,叫作“碰”。
“这要当艺术品卖!不能只算金的分量。”溥仪喝,“去!”
钟凯还没有听懂溥仪的话,不过既然有了指示,事总比较好办了,当“跪安”退,回到务府,将经过形据实面报。
“怎么叫‘当艺术品卖’?”绍英问说。
“司里也不懂。一定是洋鬼的鬼样。”钟凯建议,“不如找毓庆的小太监来打听打听。”
“对了,就劳您驾办一办吧!打听清楚了,明儿上午商量办法。”
第二天见面,钟凯将打听来的形,细细说了一遍。“我请教过那班‘老洋务’了,说是有这么一个办法。”钟凯又说,“碰得巧,不起的一件东西,能卖极好的价钱来。”
“那是人家英国,咱们这儿怎么行?”绍英气呼呼地说,“那家伙说中国话、识中国字,怎么就不通咱们中国的国?真是可恶极了!”
“如今请示,跟上怎么代?”
“也不是这一回。”绍英说,“得想个法,堵住他的嘴,让他以后不敢再闲事才好。”
“那容易。咱们叫人把金塔抬到他那里,请他代卖。看他能卖多少钱来。”
“好!”绍英连连,“这个法好!”他又加了一句:“上就办。”
于是钟凯赶打电话给他亲戚开的金铺,叫把金塔抬回来。然后再派苏拉将金塔抬到地安门外的庄士敦住宅。
由于庄士敦“圣眷”甚隆,常有赏赐的件,所以门上一见,便赶到上房去通报说:“皇上又赏东西了。”庄士敦不敢怠慢,一面脱西装革履,换上袍褂朝靴,一面吩咐听差,在大厅上摆设香案。
钟凯其时已被引大厅,一看摆设香案,知误会了,急忙摇手阻止:“不必、不必!不必摆香案。”
还来不及说明原因,庄士敦已经拎着袍摆,匆匆赶到,看听差要将香案端走,当即喝阻:“摆在那里!快拿拜垫。”
势有些尴尬,钟凯便赔笑上前,先请个安,起说:“庄师傅,不是皇上有赏件,不必摆香案谢恩。”
“噢,”庄士敦大为扫兴,对门上自然不悦,转脸严词告诫,“以后把事清楚了,再来通报。如果再犯这错误,我只好把你开革了。”
“庄师傅,难怪他误会。”钟凯接说,“东西呢,原是里来的,不过不是赏庄师傅,要请庄师傅费心料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庄士敦又指着问,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“我打开来请庄师傅过目。”
将极讲究的一个活络紫檀盒打开,里面是一座金光灿烂、錾无数佛像的七级浮屠。庄士敦不由得想到了他跟溥仪说的话,心想,大概是托他来鉴定的,照艺术品售,能卖到多少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