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意味很,也很难测,龚定庵忍不住要问:“什么是让人笑话的事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我去饭。”宋嫂说,“等一,还有话说。”
上半阕是龚定庵自写,她默念了一遍问:“十五年前是十六岁不是?”
龚定庵大为扫兴,但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有理。
“是啊!”
说得款款,燕红心中一动。但如照他的意思,又成障,这样便成了自己的一个矛盾,想要这么办,却又害怕。
“有人有个别墅,名叫别馆。”
“悟师太,我们好走了。”宋嫂促着说,“已经二更天了。”
“悟师太要我告诉龚大少爷,你回去了以后,少一定会问,她为啥忽然之间要搬白衣庵了,你只要说,这里的刘姑太太本来是相熟的,一定留她,她就答应了。”
破人生的态度,龚定庵想起刚才所谈,便即问说:“刘姑太太劝你的话,你预备怎么回答她。”
“‘牢记迎汝’,迎了没有?”
“唉!”燕红又叹气,“自忏飘零,不信飘零。”
“不错。”龚定庵问,“你到过扬州没有?”
阿狗一去又是好半天,直到近午时分才发现他们母的踪影,龚定庵便站上前舱等候,等宋嫂一上船,细看她的脸毫无异状,方始放心。
“你刚才不是为我伤吗?”
听他谈了“沉思十五年中事”,燕红说:“‘剑名’就是明白了。何谓‘箫心’?”
“你别打岔,一打岔我就不容易记得起来了。‘冶叶倡条,年年惯见,里风中无数。谁家怨女,有一工愁,天然眉妩。红烛场,惺忪敛袖正无语。’”
“什么话?”龚定庵说,“午饭不忙,我也不饿,你先说吧!”
“不要这样!”燕红劝,“你应该为我兴,终于有了一个安立命的归宿。至于你自己,我知你向来善于排遣的,我亦不会太惦记你。”
“如此说来,过去亦有过类似的形?”
故意说这近乎绝的话,正显得她心割舍不,因而也更使得他惘惘不甘了。
“对不起!”燕红打断他的话说,“我又要打岔了,到底是相逢嫌晚,还是人迟暮?”
“看来你是没有迎!”
“那不是笑话。”龚定庵赶又宽她的心,“我决不会人所难的。”
龚定庵一听愣住了,好久才问了一句:“你们昨天去的时候,她是不是一路回望船上?”
“还没有决定。”燕红答说,“你说的话不错,我得先试试我自己心不,心不,还是别留发的好,免得让人笑话的事来。”
“扬州是好地方。”他本想说几时带她去逛一逛,但想到她今后行动,不似往时自由,便缩住了,心浮起一丝若有所失的怅惘。
龚定庵念了一首诗,作为回答:“灯如雪浸兰舟,不载江南半愁。谁信寻此狂客,一茶一偈到扬州。”
龚定庵沉了一会儿答说:“我念首词你听听吧,是《台城路》。”接着便念:“城西一角临官柳,画楼低护。冶叶倡条——”
“一词一诗合在一起读,意思便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了。”燕红说,“所可知的是,事发生在扬州。”
这是燕红怕他们夫妇为她而起误会,便说:“我
这是临别分手的话。龚定庵想到她一刘氏家庵,与在白衣庵行动自如的形,又自不同,顿时有天涯茫茫、相思不尽之,低去,凄然无语。
“噢!有过。”
“什么类似?”龚定庵茫然地问。
“你是说她劝我留发那件事?”
“我更加看不见了,我在前领路。”
龚定庵便又念:“相逢纵教迟暮,者别馆,牢记迎汝——”
“绕枕”改“杯酒”,“楼”改为“舟”,这首《无题》的前半首,便宛然是此时光景。他心里在想,“王昌望里千回首,满院帘栊飏晓风”,燕红绝不至于如此,一去不回,不会想到王昌遥望,更不会一宵不寐,直到晓风满院。算了,“一箫一剑平生意,负尽狂名十五年”,正该学一学李义山的“未妨惆怅是轻狂”。
“能不能说给我听听?”
龚定庵心中一动,凝神想了一会儿,欣然说:“我念首《丑儿令》给你听。”接着低声:
第二天上午,借住在刘氏家庵的宋嫂久久不归,龚定庵有些放心不,吩咐阿狗:“你去看看你娘,怎么不回来?”
“不!”燕红决定要他死心,“这座阁要建,也应该是佛阁。而且不胜寒,孤零零一座阁,四面受风,好比一座危楼,也不宜供佛,更不宜住人。你的想法,看来很好,其实行不通。”
于是宋嫂母送燕红回刘氏家庵,龚定庵在舟中遥望,看灯笼远去,忽然一片模糊,摇晃着一红焰,同时觉得眶发,才知自己忍不住垂泪了。
“阿狗呢?”龚定庵问,“你看见了没有?”
“璱人,”燕红劝,“你到底只有卅一岁,古人三十而立,正是发皇的时候,你不可以如此消沉。”
“龚大少爷,吃粥!”人随声到,舱门前现了宋嫂的影,双手捧着瓷罐,指间挟着一纸媒。
“从中来,人我莫辨;为他人伤,其实亦是自伤。”
“你不也是吗?”龚定庵黯然低语,“如眷,似年,都付与青灯黄卷,天公亦未免太狠心了。”
“沉思十五年中事,才也纵横,泪也纵横,双负箫心与剑名。 来没个关心梦,自忏飘零,不信飘零,请看床金字经。”
“龚大少爷,你在说啥?”
“世缘不同。”燕红掩心的觉,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,“璱人,各有因缘莫羡人,但亦不必为他人伤。”
“兼而有之。”
“一定是‘王昌望里千回首’。”龚定庵自语似的说。
“噢,没有什么,我们开船吧!”
“这是上半阕。着墨不多,事如见,白描得好。”燕红问,“到底何事自怨?”
龚定庵微笑不答。他生来多愁善,而箫声在乐中,真有万凄凉。儿时每闻巷中传来卖糖粥的箫声,一定会发烧得病,而每病一次。就会觉得自己又成了许多。因此,他最好箫,拟之为霜空鹤唳、巫峡猿啼,心中凄凄恻恻地别有一满足之。这在他便是“箫心”,却很难将其中窅渺幽微的思说清楚,所以只好不回答了。
“或者,正就是你所希望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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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以为了什么事,这么晚不回来。”
“有啥事好?”宋嫂放手中的菜篮,自己坐了来,“悟师太一夜没有睡,不晓得在写啥,害得我也睡不安稳,到天蒙蒙亮,才看她熄了灯上床,一觉睡到阿狗来了,我才醒。”
“这里地势低,能够建一座阁,远远就能望见,自然成为一胜,更可以当作路标,确是一个好主意。”
“这别馆是哪里?”
“你看,”他回舱来,为燕红遥指灯火,“那里就是刘氏家庵,可惜无从确指。白天刘姑太太要我看看,哪里可以加盖几间屋,当时我就想,应该建一座阁,秋来玩赏芦,不必门,现在看来,又多一样妙,你倒想一想是何妙?”
“还有,”龚定庵说,“我希望你住那座阁,晚上起一盏灯,扁舟远来,一望即知,也是一安。”
原来他将她的那句话,嵌词中了,这半阕,当然是为燕红代言。初采同意,仿佛是说她为逃禅,转念又觉不是,迷离惝恍,需要好好去味。
“我不晓得。”宋嫂答说,“悟师太跟在我后面,我看不见。”
“唉!”他叹息着,不由得想起上一回的一首《无题》,默默念:“绕枕离怀话未穷,河梁只在此楼中。迎愁月剩三分白,隔泪灯摇一红。有雾不曾遮别路,随风想得过丛。王昌望里千回首,满院帘栊飏晓风。”
“又是个薄命的。”燕红失声嘴。
起烛台,揭开瓷罐,是宋嫂特制的芦鸭粥,龚定庵一连吃了两碗。初夏天气粥,自然满大汗,于是走向船,披襟当风,月遥望,远错落灯火,却不能分辨是否于刘氏家庵。
十五年前龚定庵十六岁,这年读纪晓岚的《四库全书提要》,才知学海无涯,立志向学,开始藏书。以后年龄渐,雄心,一直想立边功,但朝中大老,习于承平,而且以宗开疆拓土,靡费额军饷为戒,所以一听他谈“筹边”,无不蹙眉疾首,将他的满怀豪壮志折磨净尽。
“好。”燕红答应着,低声向龚定庵说,“你自己保重。”
龚定庵不答,自己一气念:“我亦频年,弹琴说剑,憔悴江东风雨。烦卿低诉,怕女伴回眸,晓人心绪。归去啼痕,夜灯瞧见否?”
“好吧!”龚定庵沉了一会儿说,“把你先安顿好了再说。”
“要好好题一个阁名。”龚定庵自语似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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