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珠落寞的脸,恹恹地垂,“今儿绮帐葬,我就又伤心又气,他明明答应我要替我查个落石的,谁知竟然用‘童大人’来搪我。我心里起火嘛,说话儿自然也就难听些。”
“好麽,您一起火,就让千凤居那位兴去了。”
“她也难兴,”明珠幽幽一叹,叹了个世态炎霜,“你想,自己的夫君将自己的父亲参了一本,害得亲爹被贬,她也怪可怜的。”
侍双一个嘴撅起,喁喁切切,“您就别可怜她了,人家才不像您这样儿忧国忧民的,就是被贬个职,又不是丢命罢官的,能有多大事儿?人家照样好吃好喝的,这会见着爷,不定怎么兴呢。”
两双怅然望向烛光,万丈光芒里仿佛闪着另一双,泪婆娑地对望过来。
宋知濯也看到了这双,在明月悬的片片绿瓦。屋透来的烛光为童釉瞳曼妙的姿渡了层金,像一个玲珑玉如意,亭亭而立。
隔着偌大空寂的院落,她的泪闪烁着坠到一片粉缎八宝裙面,好像就要开如连枝纹一样万千繁复的问题。宋知濯连轴由夏转秋,好容易转定了时局,却又同明珠吵了没完,已是绞尽了力,周的疲累不足以支撑他再去面对这些问诘,就将脚锋一转,径直转了周晚棠的屋。
溢着玫瑰香的屋,同样着万烛千灯,映着周晚棠奇容妙枝,愁娥黛蹙,一双波似刀翦,又惊又喜又羞地顾盼生辉。她手上原正绣一只香,见他来,便浅浅搁,垂眸,“爷怎么来了?可、可用过饭没有?”
望着一片妆光生粉面,宋知濯有些不自在地将挪开,自去榻上,“吃过了,煎盏茶来我喝。”
喜得音书有些找不着北地蒙撞,终于撞了去,就剩他二人独对。周晚棠则在另一面榻侧捉裙坐,一片清肌红玉莹,隐约掩在半透的粉绡,映银红的一抹横。
她将一只纤细的手腕递,开手上的香,“我正给爷香呢,爷瞧瞧这个颜好不好?我看平日里爷穿的衣裳,倒是都得上。”
所用银白绸制,前后各用金线绣了两朵黄香梨,宋知濯看一,将随意,“好,以后不必费事儿了,有活计上的人,你歇着吧。”
夜莺一样的笑声轻轻响起,火烛罩住她千百媚的脸,“若再不这些,真是闲都要闲死了。横竖儿东西,还能打发时间,爷又不是赶着要,我歇一天一天的,也不费手脚。”
适逢音书烹茶上来,将二人笑望一,“爷不知,我们姑娘针线倒是十分好,从前在家时,连我们老爷日常所佩的香荷包都是叫姑娘。”
宋知濯能觉,这看似随意的相谈中带着一刻意的讨好,但又与那些官员的阿谀奉承不大一样,仿佛一溪,徐徐就要将他萦纡绕住。
但他还是在这样的温柔中带着警惕,剔音书一,“我问你,上回你同院儿里的丫鬟关在同一个院儿里,可发现有什么异样?或是哪个小厮同绮帐说话儿较多、或是哪个丫鬟常与她说笑?”
睇见他垂在青釉盏的两只,周晚棠垂眸一笑,“爷是怀疑我们给她的毒?实话儿说吧爷,我在家时,姊妹也多,经常也是打打闹闹的,今儿不是这个扇了那个的耳光,明儿便是那个烧了这个的钗裙,丫鬟们打打闹闹更是常有的事儿,我早就习惯了,况且我的丫鬟们也有错儿,哪能就要别人的命?”